#永不謝幕的化妝舞會
#深夜雜談
2001年，記得創辦完《mina》雜誌不久，我便回到了東京的新聞研究所，想要好好重拾書本以補自己不足。
在那個雜誌影響力至高的巔峰年代，我卻已經意識到紙本媒體有一天可能式微，於是，在東京，我花了好多時間鑽研著所謂「デジタルマガジンの未来」(數位雜誌的未來)。
後來進入了城邦出版集團，擔任起《M’S》(Man’s Style)雜誌社副社長兼任總編輯的某一天，跑去聽了景仰已久的詹宏志先生的演說，至今仍印象深刻。
光陰似箭，都是快十五年前的事了。
在那個還沒有臉書與Instagram的年代，我們打開電腦，總會先上一個比方Yahoo! 的那種入口網站，翻翻新聞頁面的時代，可是，詹先生卻對我們說：「將來，有一天年輕人上網，會先看的不是什麼國家與世界大事，而是朋友之間互相在做什麼。」
初初聽到這樣的論調，腦子好像被敲了一下，完全不能理解。
我們早上起床打開電腦，上上入口網站看新聞，就如同爸媽的年代，早餐豆漿油條配報紙一樣，動機、行為與目的皆沒有改變，只不過是媒介的樣貌因科技進步而有了變化。
這點我還能理解。
可是，如果說什麼連渴望閱聽的內容都不一樣，「比起世界發生了什麼大事，未來的人類更在乎朋友現在在吃飯還是睡覺？」一想到未來世界會變這樣，我就覺得不可思議。
「朋友在做啥干我何事？」
我腦中不斷閃過這樣的聲音，只覺得詹先生是不是都把我們都當成三姑六婆了。
詹先生又接著說：「而且，將來每個人在網上，朋友圏中都會有一個專屬的虛擬角色，可以依照喜好，花錢買給自己角色穿的衣服，為他精心打扮，然後和朋友創造的角色交際。」
聽到這裡，我實在忍不住了，在座位上暗自竊笑了出來，心想：「詹先生是把我們每個人當成都很喜歡玩角色扮演遊戲了嗎？最起碼，我這個做時尚媒體的工作者可沒什麼興趣。」
好多年後，我短暫擔任了《Yahoo! 奇摩時尚頻道》的總編輯顧問，在網上推出了實驗性的電子時尚雜誌，邀請了我的好兄弟蘇益良攝影大師為其掌鏡，還力邀陳柏霖、白歆惠等好友擔綱封面，用動態的方式呈現平面，連結了服飾的電子商務與時尚類新聞的頁面，非常創新，也很有質感，但卻依然執著我在東京時期的預想：「未來一定是數位“雜誌”的時代。」
若干年後，馬克祖克柏的臉書、Instagram 等社交媒體如洪水猛獸一樣襲來，徹底顛覆了我們日常的閱聽習慣、沖垮了我們對紙本媒體的依賴時，我才驚覺，媒體訊息的提供不再會只是單向，在社群中，我們每個人都是內容的供給者，都是編輯、都是記者，也是作家、也是為自己精心打扮的造型師。
我一點都不Care我的朋友今天吃什麼做什麼？我只Care他們過得好不好？互相給予真實的關懷，所以至今早上起來，我依然習慣先閱讀世界新聞而非臉書動態，然而，我知道世界變了，年輕一代的生活也變了，因為同儕壓力、因為工作需求，每日必須隨著社群與手機天旋地轉。
我回憶起詹先生當年說的，終於恍然大悟，「上網先關心朋友圈動態」是什麼意思了。
可是漸漸的，原本從周遭生活圈延伸交流的社群媒體初衷也漸漸改變，商業本質的臉書與Instagram 都不再單純，彷彿是一場「永遠都不會謝幕的化妝舞會」。
上面的內容永遠大多都是公開的炫耀文，夾雜著部分同溫層的抱怨文。臉書與IG的內容也不再一定真實，許多人收起了自己的情感，不敢透露真心，發文考慮的都是別人的反應，甚至僅是為了按讚與留言的數字而努力，喚做「好友」的人數動輒直逼上千，許多人卻連名字與臉都對不起來。
對我而言，工作上已經有太多的社交活動與派對，我實在不想做回自己的時候，還要繼續工作，參加一場社群媒體版的化妝派對，更何況，這個派對還沒有結束的時刻。
我又突然想起，詹先生說的：「在網上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虛擬角色，可以為他們精心打扮」的那番論點。
是啊，在社群媒體上，我們都創造了一個專屬於自己的虛擬角色，只不過，精心打扮的，不是來自角色扮演遊戲的虛擬服裝，而是用照片、濾鏡或文字刻意堆砌營造，我們渴望別人如何看待自己的形象。
我只能佩服詹先生的高瞻遠矚。
#突然想起往事再對照今昔的感觸
#圖文不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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